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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想念入髓噬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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昆侖入了冬,雪景卻不再那般震撼純粹,只讓人感受到無窮無盡的冷意。

短短一月,楊逍便消瘦許多,原本硬朗的面部線條變得尖銳,漆黑幽深的眼倒顯得愈發空洞了。

他睡在她曾在光明頂躺過的那張床上,時常一出神便是大半天。

情到相思處,他才發現她留給他的東西寥寥無幾,唯有一本她親手抄的《九陽神功》,他用粗糲的拇指照著她的字跡一行一行地劃過,在腦海裏一遍遍描繪她當時默寫時抓耳撓腮的可愛模樣。

倒不是故意折騰自己,實在是她不在的時候,他宛如魚缺了水,船揚不起帆,宛如零星夜空襯得月亮愈發孤獨。

年少輕狂,及時行樂。

那是他前半生的寫照。

後來,他撿回了她。

在刀光劍影的江湖裏,在他桀驁不羈的反骨裏,在她純澈炙熱的眼眸裏,漫漫黃沙如影隨形的寂寞被消解,沈重如大山壓境的生活多了抹稚嫩的聲音。

從此,步履匆匆的狷狂魔頭終於停下腳步,風采超然的光明左使甘願在坐忘峰一守便是十六年。

她的第一次離開,讓他被歲月磨平了棱角,而這次遙遙無期的分別,終讓美酒寡淡無味,那些壯志籌謀,風花雪月,也統統失了樂趣。

寧願自己死也要他活下去,這是個多麽任性的決定。

這個瘋丫頭又哪裏知道若沒有她,活著的意義便蕩然無存。

餘生這麽長,要他一個人,怎麽過?

——

範遙回來光明頂的時候,見到的便是這樣一個仿佛隨時都有可能仙逝的楊逍。

他在床前來回走動半晌,實在是忍無可忍,掰著楊逍的肩膀,大吼道:“你還要這般頹廢多久?現在抗元大業進行得如火如荼,你身為明教光明左使,倒是把自身責任撇得幹凈!”

楊逍卻將他的手撥開,皺起了眉頭:“你冷靜點。”

範遙:“……”

到底是誰不冷靜?

他洩氣地坐到楊逍旁邊,方才的諸多顧慮被他這麽一激,倒是一股腦全拋了出來:“你新婚喪偶的確令人惋惜,更何況嫂子還年紀輕輕……但你別忘了你身上還背負著抗元大任!如今汝陽王的軍隊所向披靡,教主又去了靈蛇島,我們各地的義軍損失慘重,若你再這般不聞不問,只怕沒等教主回來,咱們明教就全軍覆沒了!”

末了他又沈痛地說:“難道這是你想看到的嗎?”

楊逍半躺的身子一頓,而後擡起頭看著範遙,眉目間有了絲冷意:“小九沒有死。”

“好好,是我說錯話。”範遙太陽穴突突一跳,只當他失了神志不願接受現實,“但當務之急是你要振作起來,主持大局,穩定軍心。”

楊逍揉了揉眉心,疲憊地閉上了眼,並不想回答他。

範遙只好繼續苦口婆心地勸道:“你既說嫂子沒有死,那若她有朝一日回來,見到你這般模樣,她不會高興的。”

聞言,楊逍卻是自嘲一笑,“我倒是想她現在擺個不高興的臉色給我看。”

見他這般哀傷落寞的神情,範遙無奈地搖了搖頭,久久不知道該說什麽。

楊逍擡起眼眸看向窗外,聲音縹緲:“範兄,你說她真的會回來嗎?”

範遙一楞,含糊其辭地說:“應該……會吧。”

“應該會吧?”

楊逍喃喃自語般重覆著這句話。

良久,他仿佛突然醒悟了一般,終於對範遙露出了笑容,眼裏也燃起了神采,朗聲喊了塞克裏進來,吩咐道:“傳我令,何方戰事吃緊,便讓五行旗的人前去支援,至於如今天下之勢,再整理一份戰報送過來。”

塞克裏得了令便下去準備了。

範遙則有些喜出望外:“兄弟,你這是……活過來了?”

楊逍勾唇,只是淡淡一笑。

縱然“應該”二字含有萬分不確定,但裏面總還有希望不是?

莫問歸期也不代表就是遙遙無期。

她一年不歸,他便等一年;十年不歸,他便等十年。

黑夜無論怎樣悠長,光明總會歸來,慰他心房。

再不濟,他便去找她,踏遍萬裏山河也要找到她。

想到此處,他便豁然開朗了。

然後摸了摸下巴處整整一個月未打理的胡須,又想到她若是真的回來見到他這個樣子,只怕要嫌棄得不得了了。

——

這一年來,明教在各地的起義風起雲湧,節節勝利。

韓山童、劉福通義軍在潁州所向披靡;彭瑩玉、徐壽輝義軍在蘄水摧枯拉朽;郭子興、朱重八借勢起義,更是震驚了朝廷;徐達則率義軍直逼大都。

這一年來,楊逍習得《九陽神功》後,也是短短一日便將《乾坤大挪移》修行到了第七層,武功精進之快,連範遙也嘖嘖稱奇。

只是遺憾的是,那個贈他《九陽神功》的人,仍然沒有回來。

楊逍本一直在光明頂著手訓練五行旗,後聽聞朱重八在淮泗一帶大有作為,頗得民心,還建了濠州元帥府,作為明教在中原的總壇。他正頗感驚訝,朱重八又發出號令,邀明教眾人齊赴濠州相會。

發出這個號令,想必是張無忌已自靈蛇島回到中土。

當即他便收拾行囊,準備帶著五行旗的人趕往濠州。

他的行李甚少,只有兩件換洗的衣物,在這些素色衣衫裏唯獨一根木簪顯得尤為顯眼。

那時她戴著這根木簪上了光明頂,後來又受了傷昏迷不醒,張無忌說這根木簪是她及笄時,他親手刻給她的。

有了這個前提,楊逍看這根木簪便百般礙眼,堂堂楊左使生平第一次做偷雞摸狗的事便是將這根木簪偷偷藏了起來。

不扔是怕她尋不見時也許會傷心,不過她好似壓根忘記了這回事。

沒想到的是,他這一藏,便是這麽久。

這根從前不順眼的簪子居然還成了她難得的留下來的物件。

實在是諷刺至極。

末了他又搖頭笑了笑。

任它這般諷刺,他卻甘之如始地看著便歡喜。

他握緊那根木簪,低聲呢喃道:“原本以為十年二十年我都等得,可才僅過一年,我便知曉我做不到了,這般思念,寸寸入髓噬骨,點點蠶食我心,叫我如何承受下去……”

“小九,你什麽時候回來呢?真的好想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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